10個小時後她就將成為幸福的新娘。可就在這婚禮前的10個小時,她卻投進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。這件事壓在她心頭,時間每過去一年,她就要愧疚365天,ㄧ輩子壓在心頭的愧。
口述:虹婷(化名) 女 27歲
虹婷(化名)留著燙得卷卷的頭發,一波波,纏綿而瀲灩,她說是新婚不久燙的,因為大家都說好看,於是一直保持了下來。我說這也算是新婚的印記吧,虹婷聽了這話,頓時濕潤了眼睛。她說結婚的感覺並不是她被牽了手,走在紅地毯上,那種幸福的眩暈,她當時只覺得腦子裡空盪盪的,像個拉線木偶,別人要她笑她就笑,要她走她就走,可是心裡的熱卻滾燙得四肢百骸都痛。
忘不掉的往事
2004年1月的一天上午,我坐在發廊的蒸汽罩下昏昏欲睡,為了準備明天的婚禮,我已經幾天都沒有好好睡一覺了,我的未婚夫緯傑(化名)坐在我旁邊也是眼光渙散,呵欠連天,我看看他,他也瘦了好多,一臉的疲態。
我要他回去休息,酒店已經訂好了,花車也早安排下了,禮服都備齊了,只要上午我把頭發燙好,下午去做個皮膚護理,然後明天一大早起來就萬事俱備了。緯傑聽著我點數,拍拍我的肩說:“好吧,那我回去睡覺了,不然明天真怕撐不下來。”
我看著他離開,仿佛又回到小時候。我們是同班同學,每次都是我把作業做好,等第二天一大早去喊他去上學,把自己的作業借給他抄。緯傑貪睡,總是起得晚了,急得我們兩個人拼命地往學校跑。
虹婷抿然,為他們從前那些不經世事的爛漫與天真:“我們兩家住得很近,就在一條巷子裡,巷子很短,短得只要他站在他家的窗戶裡放聲一喊,我在家裡就聽得到。”
等我忙完一切回到家,已經快晚上8點了,我站在鏡子前面,又試起明天要穿的禮服。望著鏡中成熟、鮮艷的準新娘,我忽然覺得自己好陌生,緯傑好陌生,我心裡一直以來的忐忑不安又沉渣泛起了。那還是訂婚的時候,望著面前那個即將給我戴上戒指的男人,我忽然覺得自己很無助,我不知道和這個人會有怎樣的未來,會一輩子恩恩愛愛還是終究會各有所愛。那是我第一次動搖與緯傑在一起的信心。可是很快我就壓下了這個可笑的念頭,我跟聖傑一起長大,我們都清楚對方是什麼樣的人。
可是,這個晚上,我卻不能這麼輕易地說服自己,因為,那念頭自從出現的那一天就沒有真的消失過,反倒隨著婚期的臨近越逼越緊。明天,我就要跟緯傑在眾人的見証下結為夫妻,我忽然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!結婚讓我不安,可是究竟為什麼不安,我卻不知道原因。
虹婷幾乎是一口氣說完這一長串的話,臉上露出迷惑並苦惱著的神情,像無助的小孩,可是,她的不確定卻沒有人能夠給她確切的答案,因為,生活本就是那麼地不確定。
決堤的暗湧
“其實,人都有這樣的時候,特別是面臨重大選擇,你應該給緯傑打個電話,把你的感受告訴他。”我想安慰眼前這個看上去弱不經風的人。
“我打了。”虹婷雙手絞在一起,指甲快掐到肉裡了。
我給緯傑撥電話,我想告訴他訂婚以來我的不安和動搖,以及今晚的害怕,我並不是要他給我保証,我只是想把自己內心湧動的不安定告訴他。以前當我被一些念頭糾纏著的時候,我需要找一個人說出來,這樣心裡會好受很多。可是,緯傑關機了,他一定睡得很沉。都快11點了,我把自己埋在被子裡,想早一點睡,可是卻擋不住黑暗給我的壓力,我覺得自己不受控制地在往下沉。
凌晨1點鐘,我偷偷溜出家門,我想看到緯傑的窗口還有燈亮著,可是望見的卻是那扇靜謐得漆黑一片的窗。站了一會兒,我決定不回家,索性在外面走走吧。我想找一個人說話,那些紛亂的想法弄得我胃疼。
“我心煩就會導致胃痛,和條件反射一樣,”虹婷看看我,似乎覺得我並沒有真的聽懂她要說什麼,就補充道,“我有時會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,做過了又後悔。”我並未覺得她的話裡還另有深意。
我又打了幾個女伴的電話,她們都關機了。最後,我撥了南榮(化名)的號碼,這麼晚只有他還開著機。南榮是我的大學同學,也是聖傑之外我唯一可以視為好朋友的男性。他這個人開朗,豁達,總能三言兩語就把你最窩心的事化解開。讀大學的時候,就有同學私下傳言我們在談朋友,但其實我跟他只是很要好的朋友,因為在外地有我青梅竹馬的男朋友聖傑。
那個晚上,我獨自走在去附近一個酒吧的路上,我和南榮約好在那裡見面。我問自己:“如果當初為了南榮而放棄緯傑,現在的我會過著怎樣的生活?”問完我自己也覺得好笑,明天,我就要當新娘了,卻還在這裡想入非非。
南榮比我先到,他找了個靠窗口的座位,要了杯紅酒。南榮請我坐下,問我為什麼這麼晚還不休息,我告訴他明天我就要結婚了,他的下巴都要掉下來,質問我為什麼不給他請柬?我說,因為你不是我的同班同學,因為我們並不是走得很近,因為……
“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,就是不想通知他,或者,是我根本就忘了通知他……”虹婷沉吟著,卻找不到合適的表達。
如果回到從前
我把我的不安和害怕都跟南榮說了,南野說:“人們對一切不確定的事都會心生膽怯。”這話讓我覺得豁然開朗。
或者是因為南榮跟我講了很多婚姻幸福的故事,或者是因為酒精的緣故,我感覺自己慢慢放鬆下來。我們聊了很久,買單的時候我搶著付錢,因為覺得今晚很感激南榮,明天我終於可以一身輕鬆地去結婚了。
從酒吧出來,街上的涼風一吹我就覺得頭暈目眩,南榮說,送你回家吧,我說不,千萬不能讓家人知道我這個時候了還跑出來跟人喝酒。
“那去我家吧。”南榮伸手攔了一輛車。
虹婷揉了揉眼睛,換了一個坐姿:“我原想在南榮家先待ㄧ下,然後ㄧ早早點回家,就說我剛起床。可是,我卻沒想過留在南榮房裡會發生什麼事。”虹婷的講述突然變得吞吞吐吐,每個字仿佛都要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能說得出來。
南榮並沒有強迫我,我想是我自己受不住誘惑,可能我心底一直都是喜歡他的,只是自己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。那一夜,我有時候無意回想起來,歷歷在目,可是當我要認真去回憶,我們說的那些話又怎麼也想不起來了。
第二天清早,南榮把我送到巷子口。我們一路上都沒有說話,我不敢看他,他好像也沒有看我。從的士上下來,沒有馬上回家,而是站在車旁,想再看南榮一眼。當他隔著玻璃朝我揮手,我卻連忙轉頭往家跑去。
沉浸在喜慶氣氛中的家人沒有誰發現我昨晚一夜未歸,所有的事都按照早就定好的程序按部就班地進行。我像個木偶一樣,被人牽著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。直到主婚人要緯傑在大庭廣眾下向我求婚,他單膝跪地,對我說:“我愛你,一生一世都愛你,嫁給我吧!”那一瞬間,我突然心裡難受無比,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。
因為喝多了酒的緣故,新婚之夜,我的頭疼得厲害,胃也難受。緯傑體貼地幫我泡了茶,又灌了熱水袋。他很快睡熟了,而我卻頭痛欲裂,翻來覆去,我不知道是不是該把昨天晚上的事告訴他。不說我覺得對不起他,說我又沒那個勇氣。最終,我把話藏在了心底。可是這件事卻始終壓在我的心頭,醒也想起,睡也夢到。
婚後,緯傑對我很好,凡事呵護我,讓著我,但他越好我越有愧。
前些天,是我們結婚一周年。那天晚上,我們一起吃飯看電影慶祝。晚上,他變戲法一樣變出一條鑽石項鏈送給我。我恍然明白,為什麼這幾個月他煙也抽得很便宜,手機也不換了。
虹婷又揉揉眼睛,她的眼睛已經被揉得很紅了,卻還是止不住淚水淌下來。
我這些天一直很不舒服,我想如果一切能倒回到結婚前的那個晚上該多好!如果緯傑的手機還開著,那個晚上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了,又如果,我為南榮放棄緯傑,我的生活可能也會完全不一樣。但現在,我唯一能確定的是,我愛緯傑,雖然當初我並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。
婚前的恐懼,有多種緩解方法,這是最糟的一種。罪惡之花的剎那芳華,
卻結為良心上一生的憾,這花開得太妖艷了。
ㄧ輩子不敢面對的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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